自然美和性选择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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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基于自然科学的新发现和新的美学理论——需求美学，本文试图回答关于自然美的两个重要问题：1）自然界五彩缤纷（主要是多彩的花果和鸟雀的华丽羽毛）是怎样形成的； 2）为什么人类觉得没什么功用的自然环境及山水画美？同时解决解决达尔文和华莱士留下的性选择难题。文中借助于鸳鸯、北美鸳鸯、王蓉鸭、花脸鸭， 红腹角雉……等雄性鸟雀的图片，试图说明涉及美的性选择逻辑：首先, 鸟雀和其食物及环境的需求关系选择了它们的审美趣味; 后来,雌性的审美趣味选择了雄性的外表。
1.
引言
达尔文在其名著《物种起源》[1]一书中留下了两个难题。 一个难题是：多彩的、味道好的花果是如何形成？达尔文用昆虫的对某些气味、颜色的嗜好解释花的形成——香的花和味道好的花粉能够吸引更多昆虫前来采蜜传粉， 从而达到异花授粉的目的。多汁的、味道好的水果能赢得更多鸟兽吞食， 从而把种子带到各处散布。但是昆虫和鸟兽的嗜好心理最初是怎么来的？
第二个难题是：很多鸟雀都有很明显的审美趣味, 这是难以解释的。比如孔雀、锦鸡, 鸳鸯， 北美鸳鸯等。当然，还有许多鸟雀具有特殊羽毛，那是为了隐蔽或作为标志用以传递信息。为了解释为什么雌性孔雀会选择美的雄性孔雀，达尔文在《人类的由来和性选择》[2]中提出：人类和鸟雀除了按强健—适于生存的标准—选择异性，还按美的标准选择异性。为此， 华莱士提出强烈反对意见。 他认为， 这是在适者生存原理之外添加一条原理，是不容许的。英国生物学家在《蚂蚁和孔雀》[3]中罗列了后人为解决上述矛盾做出的种种解释（最有名的是军备竞赛说），然而，这些解释都不能令人满意。
本人曾提出需求美学[4,5]——认为：需求关系决定审美趣味，缺少或不满足比功用更重要，美感的意义是促使人接近和追求对生存有益的对象或环境。从新理论的角度看, 很多鸟类的华丽羽毛不再是自然之谜。本文试图解决上述两个难题， 同时将解释人类对自然环境的审美趣味变化的原因。
2.
多彩的自然界的由来
自然科学告诉我们，颜色来自自然光。光在本质上就是电磁波。其实还有许多不可见光。
图1 各种波段的光， 人类只能见到自然光
为什么可见光恰好就是自然界常有的光？这是因为人类眼睛适应进化的结果。我们的眼睛把自然光分辨为7中甚至更多种颜色，是因为我们的视觉构造。我们的色觉只是自然光的符号。昆虫和鱼类的视觉构造不同，看到的颜色也不同。 昆虫能看到紫外光， 而鱼类能看到红外光， 因为它们的色敏感细胞敏感特性不同。
人类的有三个色敏感细胞，人类看到颜色的种类（M）是随着色敏感细胞数目(N)而增加的, 即M=2N。对于正常人来说N=3, M=8(参看我的专著[6])。
图2 人类色觉进化图解——色觉种类随着三种色敏感细胞敏感特性曲线分裂而增加
（左右移动竖线，竖线覆盖的区域变化反映色觉变化）
我们可以猜想， 没有生物的最初的自然界的颜色或者说光波是非常单调的。动植物出现并进化后，自然界才有了显得多彩的花果—实际上是发光频率集中于不同波段的花果， 以及分辨多彩花果的动物眼睛。是什么推动了花果和动物眼睛的进化？ 是生存压力， 更具体说是需求关系以及传递信息的需要。
花粉和花蜜为昆虫提供了养料，只有颜色更加与众不同的花才能更容易被昆虫发现，花粉养料更丰富的花才能更持久地吸引昆虫为之传粉， 所以能提供颜色不同（发光频率不同）的花， 以及养料更丰富的花粉的植物就能更多地拥有后代。 同时，色觉系统发达的昆虫更容易找到花提供的食物; 能够把养料丰富的花蜜和花粉感觉为好吃，并觉得花香花美的昆虫，获得养料更有动力，于是也能更好地被自然选择所保留。可以说， 首先不是因为花香花美， 昆虫才喜爱， 而是因为昆虫先喜爱——因为可以获得营养， 然后才有觉得花香花美的趣味心理（参看[4]）。
鸟兽的味觉快感和水果的营养也是同时进化的。营养更多的水果更容易被鸟售吞食， 从而四处传播种子， 于是得到更多保留； 同是觉得水果好吃， 水果美的鸟兽寻求浆果更有动力， 于是更多被自然选择所保留。这一过程也可以说是对象化过程。
3.
需求进化规律和美感的意义
需求美学认为：人类的香、甜、美等感觉趣味也都是这样形成的，是需求关系决定的。人类的需求遵循途径变目的规律进化。
人的目的就象是一棵大树上的枝叶[3]，树根是生存， 其他各种目的都是通过途径变目的方式产生发展的。吃喝、性交本只是生存的途径，途径变目的，这些感性活动本身便成了目的；围绕这些新的目的，学习、游戏、跳舞、钓鱼、打猎等感性活动是途径，途径变目的，这些活动本身便可能成为人的享受。味觉快感促使人把吃某些食物由（生存的）途径变为目的，视听快感促使人把接近某些对象由途径变为目的。
我们的各种快感功能无非是促使人把那些对生存有益的途径变为目的。美感的意义是促使人把接近对生存有益的对象或环境由途径变为目的。
图3. 需求进化之树——树根是生存，树叶是审美
4. 人类对自然环境审美趣味的变迁
格罗塞考察人类绘画历史得出结论([6],278-283)：人类首先是从实用的角度关注动植物的， 然后才可能把动植物作为审美对象。最早的岩画只有动物——这和狩猎有关，没有植物——因为农业社会还没有到来。随着农业社会到来之后，植物才作为审美对象进入艺术。
格罗塞的解释这有一定道理， 但是还是不能解释很多现象。
比如：随着城市的形成和现代工业的发展， 山水画受到更多人的喜爱。机器工厂虽然功用大， 但是它们渐渐被审美所抛弃。
需求美学的解释是：缺少，即理想和现实之差， 才是美感的原因。
现代人之所以觉得自然景物美，是因为现代人厌恶了繁忙拥挤的城市，想逃避工业污染，想回到安逸悠闲的自然环境。我知道很多农民， 在农村的时候不觉得自然环境美，
但是在城里住久了， 就会怀念农村自然环境，觉得田园风光美。格罗塞谈到过，土著居民住在遍地是花的地方不觉得花美。我相信如果这些土著人在沙漠上住上数年后，也一定会觉得有花的自然环境美。
中国古代，自然环境和山水画之所以为士大夫阶层所欣赏， 是因为战乱和屠杀的原因。对于他们来说吃喝穿住不是问题，生命安全是更加迫切的需求。陶渊民的《桃花源记》产生背景正好能说明这一点：“统治集团生活荒淫，内部互相倾轧，军阀连年混战，赋税徭役繁重，加深了人民的剥削和压榨。”[①]
图4. 山水画一例（唐朝末年董源作）——有水好生存， 有山好逃难
5. 人类性选择规律
人类选择配偶首先是按生存标准。 比如男性选择女性， 首先看生育能力， 看是否年轻健康；然后看是否温顺。劳动家庭还看是否会劳动、能带来更多收入。有钱人家可能更看重是否聪明和贤惠。女人选择男性，则更多地看对方是否强壮，经济实力如何，是否能给家庭带来安全。生存需求决定了人的喜爱心理， 喜爱心理反过来强化了人的审美趣味。 审美趣味一旦形成， 就有了相对独立的意义。看来人类审美趣味也有遗传的因素， 它凝结了人类世世代代的性选择经验。比如男人觉得女人面如桃花美，其原因就是那种面色反映年轻和健康。人类的丑感功能也是天生的， 它也凝聚了人类的生存经验。比如，带有显著症状的麻风病病人总是给人以丑感， 即使对于小孩也是如此。
另外， 人类的后天认识也能影响审美趣味。越是觉得对方好，越是喜欢，越是得不到， 对方看起来就越美。 太容易接近了， 美感反而不那么强烈。 原因是美感的意义是促使人接近不容易接近的对象。这就是为什么美需要形象和距离。没有形象就谈不上接近， 没有距离就不需要激励。这也是为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相反， 如果对方外表看起来不错——符合人类历史形成的审美标准，但是理性认识告诉我们对方品行恶劣或者有严重的传染病，你想回避， 那么对方就渐渐不再引起美感，
甚至丑感。
总之，异性之间由生存决定的需求关系决定审美心理， 审美心理又反过来促进需求关系。
6. 鸟类华丽羽毛的秘密
大约25年前， 我就认识到，雌孔雀之所以欣赏雄孔雀那样的羽毛， 是因为雌孔雀对浆果的嗜好[4].
图5 脑袋上有螺丝形状的三种鸭子以及鸳鸯
（左上：绿头鸭；右上：王蓉鸭； 左下：林鸭，又叫北美鸳鸯；右下：鸳鸯）
后来我发现， 许多华丽鸟雀的羽毛都反映了它们的食物需求。 最为明显的是，有好几种鸭的脑袋有螺蛳的形状。而且， 中国的王蓉鸭头上有中国的螺蛳形状， 北美的林鸭（北美鸳鸯）头上有北美的螺蛳形状。从需求美学的角度解释就很简单：食物需求选择了它们的审美趣味（有这种趣味的鸭子寻求螺蛳更有动力，生存能力更强）， 雌性的趣味选择了雄性的羽毛。
我相信鸭类以螺蛳和蚌为食的历史一定非常悠久。鸳鸯表现的不是螺蛳而是蚌，原来其黄色尾羽表现的正是伸出肉身的蚌。
还有很多华丽鸟雀， 其羽毛或外表反映了他们的食物需求。
图6. 粉顶果鸠的审美趣味反映了它们对红果的嗜好
图7 秧鸡和锦鸡的外表反应了他们对谷穗的嗜好
图8. 身上有玉米形状的珍珠鸡和有松果形状的锦鸡
图9. 喜吃蝗虫的红腹角雉，有人解剖发现它肚子里还真有各种昆虫[②]
和人类对环境产生审美趣味类似，某些鸟雀也表现出类似趣味。
我发现，有好几种鸟雀的雄性头上有的岛或湖的形状。 原来它们都是候鸟，在天上飞的时候发现合适的环境极其重要。它们最喜欢的环境就是流水包围的小岛或山环绕的湖面（有吃的并且安全）。需求关系选择了它们对环境的审美趣味，这种趣味引导它们找到合适的生存环境， 后来雌性的审美趣味选择了雄性的羽毛。
图10花脸鸭（左，喜欢河上沙洲）和红胸黑雁（右，喜欢在岛上做窝产卵）
请注意花脸鸭花脸的局部图，绿色的河水和黄色沙滩之间是白色， 这正是模拟白色浪花（详见我的网上文章[③]）。
更多的例子见网页[④] 。可见，用需求美学解释鸟类性选择难题就非常简单。
七．总结
本文从进化的角度讨论了多彩的自然界的由来，人类需求进化，以及自然美和性选择难题；并通过图片说明：鸟雀对食物和环境的需求关系选择了它们的审美趣味， 然后，雌性的审美趣味选择了雄性的外表。
参考文献
1. 达尔文，《物种起源》，科学出版社，1972年
2. 达尔文著，《人类由来和性选择》，科学出版社，1982年
3. 海伦娜·克罗宁，《蚂蚁与孔雀》，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1
4. 鲁晨光，试析达尔文留下的香甜美难题--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的生物学推广，《自然信息》1987年2期，25-27；见网页：http://survivor99.com/lcg/my/005-dawinleaft.html
5. 鲁晨光，《美感奥妙和需求进化》，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 2003; 见网页：http://survivor99.com/lcg/books/beauty/index.htm
6. 鲁晨光，《色觉奥妙好哲学基本问题》，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 2003
7. 北大哲学系编，《西方美学家论美的美感》，商务印书馆，1980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