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生活中的美和丑

一种美学理论是否合理，最好的的检验方式是看它和日常审美经验是否符合，或者说解释日常审美经验是否简单、合理。不过我想事先提醒一下，研究美学和哲学的人大多是不愁衣食的知识分子，需求和普通百姓不同，比如有闲情逸趣，能欣赏小摆设的美、盆景的美，更喜爱自然美；而为生计奔波的老百姓不同，他们往往更欣赏丰硕的果实的美，高楼大厦的美。这种区别可由城里人喜欢的山水画和农村人喜欢的年画看出。假如有学者因此认为老百姓欣赏的不是美，我能理解，但是觉得不值一驳。

首先我们看日常生活中最美的和最丑的对象(除了人体美丑――后面单独讨论)，看看用接近或回避的需要来解释是否简单。

大多数水果的形状和颜色美，原因是显然的，因为他们符合人体需求，因而好吃，使人产生味觉快感，由于人喜爱并乐于接近，于是又引起美感。

图7-1是我在加拿大临时住处附近采的野生莓子，和我下放农村时常采的很相近，说明全球都有。其颜色和形状对于人类来说非常悦目，想必对于鸟类也是如此。其种子非常坚硬，不易消化，目的是让鸟兽通过粪便四处传播。

樱桃是我们熟悉的水果(参看图7-2)，它们又好吃，也悦目。也是鸟类和人类争食的水果。

想想我们认为最美的颜色，那么它们一定不会超出各种水果的颜色。年轻女性面部的的颜色往往也很美，但是人们还用“桃色”来形容。

由于途径变目的的原因，我们最喜爱吃的水果，其外表或颜色也往往是最好看的。我本人就特别喜欢草莓、西瓜、猕猴桃、哈密瓜、橙子，它们的外表和肉质对于我来说就很美。比起什么“有意味的形式”不知要美多少倍。

图7-4显示了几种苹果，我相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嗜好，但是一个人最喜欢吃的一种，对他来说，也必将成为最好看的一种。

我们的饭菜食品当中很多也是很美的。一般来说，缺少的也必将是好吃的，好吃的也将是美的。但是有些好吃的东西没有固定外表，人的美感功能难以一下子形成。所以最美的往往是，既好吃也有固定外表的，如果有香味的就可能更美。我觉得图7-5显示的烤面包就很美, 我相信人饿的时候会感觉更美，而且无须想象满足。

图7-6显示的是生鸡腿和烧烤后的熟鸡腿。从功用的角度看，两者相近。功利主义美学很难说明生鸡腿不美甚至丑。但是从喜爱和接近的角度看，两者就大不一样了，后者要美得多。如果读者注意，他一定能发现，鸡腿烤糊了，既不好吃也不好看，烤得恰到好处的鸡腿颜色也必然是最好看的颜色。

现在我们再来看环境美。美的环境必将是我们乐意接近的环境。沙发地毯的美就在于柔软、干净、舒适…; 庭院美就在于花草茂盛，树木整洁，便于人休息玩耍。

我是在加拿大温哥华东边的小城Coquitlam写作本书的，小城住宅和庭院恐怕比中国许多公园都美。我拍摄了不少照片放在网上[4]。

图7-7 显示的是其中之一。其中草坪特别美。我们之所以觉得这样的草坪美，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是休息的好地方。那草坪很象是绿色的地毯，而地毯给人很好的触摸感――因为保暖和柔软的原因，我们相应地毯的审美心理也增添了草坪的美感。我小时候常在圩埂上玩耍，喜欢在长满绿草的圩埂上往下滚；下放农村时，我也常常睡在草地上休息。所以我对草坪特有好感。

图7-8显示是其中的另外一幅照片，照自温哥华岛上Port Alberni小城附近的Sprote湖边。照片中心是母女俩在木排上晒太阳。看到这张照片我就想到“在流浪汉眼里，别人的安逸家园的很美的”。桑塔耶拿说的对，我不能想象别人的家园是我的，也不能想象去享受，如果那样，“不安之感就萦绕于心中”，但是你我照样能产生美感，而且一定比其主人的美感更强烈。因为那是我们缺少从而喜欢的环境――仅此而已。

我完成本书时的住处也不错。我之所以觉得美，主要是那种环境――没有污染、没有噪声、空气新鲜、环境详和，草地上还有许多能吃的蘑菇。形式美是非常次要的原因。

现在我们再来看现实生活中丑的东西，看看流行的解释和我的解释――回避的原因――哪个更妥当。

苍蝇是丑的，红头绿身苍蝇更丑，原因是它们总是出现在肮脏的、气味难闻的地方，苍蝇本身和它所在的环境都令人回避。一群苍蝇就更丑，因为所显示的环境更糟。从功利主义的角度看，蚊子比苍蝇更有害，但是苍蝇更丑，因为人更需要在空间回避苍蝇及其所在的环境。

毛虫的丑就在于其有毒，使人疼痛或搔痒难熬，因而人总是想回避。图7-10中的毒毛虫就是危害极大的松毛虫，皮肤一旦接触到它，其毒汁就会使皮肤又红有痒，极为难受。毒毛虫的红色也是一种警告色，表明不好惹或不好吃。但是自然界一切动物植都在不断博弈，有些毛虫没有毒也可能带有红色，因为红色警告有效。有些鸟雀――比如灰喜鹊――也不在乎它有毒或它的味道，照样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