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学领域转了一大圈,结果我最后的看法最接近民间的一些似乎偏激的看法:“情人眼里出西施”,“越是得不到的就越美”。我的结论是:因为需求的原因,越是想接近的就越美;需求不只是美感差异的原因,而且是美感的最初起因;需求和喜爱情绪引起美感,美感又反过来促进需求。不只是人类如此,动物也是如此。我说我发现了美感奥妙,实际上是说发现了人类理性一直被美和功利之间关系所困惑的原因,以及“因为喜爱才美”的自然科学解释。
一个工科院校毕业的为什么会有兴趣做这种研究?说来话长。在读高中的时候,我从同学曹虹(现在是安徽宣州市文联副主席)手里借过一本介绍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的科普书,书页已经黄了,但是图文并茂,引人入胜。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原因,那时候这类书是很难见到的。几天后我眼前的世界就完全变了样。在这以前,我听说过康德的宇宙星云说,可是从宇宙星云到当今的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演变是如何形成的?达尔文理论使我大开眼界,适者生存原理从此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不久,我高中毕业下放农村了,插队在一个队办林场,或者叫林业队。除了栽树和种红薯等田间劳作,那就是护林了。
护林的工作现在说起来是很多城里人羡慕的。我经常一个人拿把柴刀爬到山顶上,坐在山鹰经常栖息的岩石上。岩石下面有狐狸的洞穴,草丛中经常有蛇的淅淅声(有的蛇比扁担还长),山坡上有各种野花野果;特别是夏天,紫色的夏桑菊满山遍野;山坳里的水库埂上长满当地叫八瓣子的野生莓子……
幸亏我看过那本进化论科普书,劳苦之余思索大自然的和谐和巧妙也是一种享受。我意识到,野花的艳丽和芳香是为了吸引蜂蝶传粉,以便异花授粉;野果的可口是为了让动物吞食从而使种子到处散布。我思考过:植物有疼痛感觉吗?结论是没有,因为疼痛的感觉是为了促使身体移动,从而避免受到伤害;而植物不能移动,所以没有疼痛感觉。人和许多动物为什么觉得黑莓等果实好吃?因为对身体有营养,好吃可以促进多吃,对生存有用。狼和山鹰觉得苹果好吃吗?应该不会,否则它们就不会只吃肉食了。可口的甜味是苹果本身的性质吗?应该不是,感觉功能服从生存需要,快感不快感是相对的。那么对人体有好处但是并不可口的辣椒和中药又是怎么回事呢?烟酒鸦片又是怎么回事呢?因为进化仍在继续,缺陷正在消除……
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我正在沿着达尔文的适者生存原理指明的道路,走向彻底的生物学功利主义,肯定:不仅人的各种机体,比如手脚,而且人的感觉功能,比如相应葡萄产生味觉快感和视觉快感的感觉功能,都因服从生存需要而产生发展,或者说因为对生存有用而被自然选择所保留。后来我才知道,达尔文自己还没有我这么坚定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