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本文OCR于《自然辩证法通讯》2000年3期4-5页--编者向作者和出版者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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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制“官尘暴”对学术的侵害


袁良骏
(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


学术事业是一片净土,它以追求真理、弘扬正气、推动社会前进为务,它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和投机取巧,它是一项繁难、复杂、绞脑汁的艰苦事业。这项事业需要党和政府的重视、支持、关怀、领导,否则它将寸步难行。然而,对于一个具体的学术项目(或日科研课题)而言,却不能搞“官本位”,领导说了算,而要靠学者们的刻苦努力,深入钻研。无论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都有说不完的话题,都有无穷无尽的未知数,需要学者们为之奋斗,为之献身。任何一点一滴的学术成就,都是学者们智慧和心血的结晶。而整个学术史,就是一条千遇百转,浩浩荡荡的人类智慧的长河。


很遗憾这条长河目前受到了“尘暴”的污染和侵袭。不过不是造成沙漠化威胁的“沙尘暴”而是构成官僚化、世俗化、平庸化、丑陋化、非学术化的“官尘暴”。
一个最突出的表现是“官大学问长”。一种是“学官”,即各级学术部门的领导,其中不少人本身即是学者,甚至是卓有成就的学者,正因为卓有成就,才被推举提拔到各级学术领导岗位上。这本来是大好事。不妙的是,其中某些人当了“学官”之后,春风得意,忘乎所以,自以为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起来,这里夸夸其谈一番,那里指手划脚一顿,慢慢变成了瞎指挥的“学术官僚”,走向了自己的反面。


更坏的是利用职权拉帮结派,排斥异已,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自己的小小领地内大搞独立王国,一言堂,把一块好端端的学术领域变成了争权夺利的“官场”“商场”,造成了臭气熏天的学术污染。


由于热衷于搞权术,这类学官的学术敏感渐渐钝化,学术兴趣渐渐淡化,学术功力渐渐退化,三年两载下来,学问不是长进了,而是大大地削弱了。


为了打肿脸充胖子,他们发明了一副“官大学问长”的灵丹妙药,那便是纠集一帮人马,集体编书而自任主编。由于学官自任主编,这种项目自然不难获得国家基金,于是,人多势众,名利双收,学官的学问也似乎大长了,然而,这种乌合之众搞出来的集体项目往往前后重复,自相矛盾,错误百出,贻笑大方。这种的集体项目层出不穷,成了九十年代学术领域的一大悲哀,也成了“官大学问长”的一大讽刺。


“官尘暴”的另一方面表现是某些“非学官”也纷纷染指学术,侵犯学术。比如,他明明是位党委书记,办公厅主任、后勤部长……他并不搞学术,也不懂学术,平时也用不到学术,然而,不知从哪一天起,这种“非学官”忽然心血来潮,激发了浓厚的“学术兴趣”,非要闹一个“学官”当当不可,于是书记兼教授、主任兼研究员者便越来越多起来。于是就出现了“教授臭满街”的可怕局面。至于这些冒牌教授、冒牌研究员哪里来的?那就猫腻儿多了!


何止教授、研究员?连硕士、博士也可以通过非学术手段猎取了。某市委秘书班子本来只有一名硕士毕业生,但三年下来,连几位大学都没上过的也都戴上了硕士帽。据说“速成”妙计是由市委领导关照某高校领导,作为一项“政治任务”,三年之内让市委的各位秘书都戴上硕士帽。学校领导自然遵命唯谨,至于读了几门功课,考了几多学分,就只有天晓得了。可悲的是,这种冒牌硕士、冒牌博士不仅可以由“首长”关照猎取,也可由经济手段猎取。某高校有的博士生根本没有经过考试,而是因为对该校做出了突出贡献而获取。“突出贡献”者何?捐助学校**万元是也。封建时代有“捐班”,即花钱买官,不知某校这样做算不算“捐硕…‘捐博”?更糟糕的是,这“捐硕…‘捐博”竟然也适用洋鬼子。某国有的学生在他们本国考不上硕士博士,但花了若干美元之后,便堂而皇之地成为我国某名牌大学的硕士博士了!对此,有些外国学者嗤之以鼻,认为拿到中国的硕士、博士太容易了。这算不算“现国际大眼”呢?


九十年代“官尘暴”对学术的侵袭也表现在某些学术会议上,学术会议顾名思义是研讨学术的会议,是学者参加的会议。然而不对了!不知从哪一天起,学术会议光有学者参加不行了,不上挡次了,不够水准了。必须请各级行政长官莅会并发表高见。

为了请动高档次的行政长官,办会者煞费苦心辗转托人,殷切恳请,非要首长光临不可,有的首长忙得不可开交,辞谢再三,但办会者则楔而不舍、韧性战斗,非要把“尊神”搬来不可。说不好听的这真有点“拉大旗作虎皮,包着自己,去吓唬别人”(鲁迅传)的味道。何苦来?何况有的官员对某项学术一窍不通,到得会上只能东拉西扯,怎能不言不及义呢?这究竟是提高还是降低学术会议的档次和水准呢?


九十年代盛行一时的“官尘暴”现象是一种世纪末的病态,但它却并不会随着新世纪的降临而自然消失。学术界必须像金融界对付“千年虫”那样认真铲除这种病态。像在沙漠边缘植造防风林带一样,学术界也必须营造足以抵制任何强大的“官尘暴”侵袭的学术防风林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