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审美迷宫——人类审美深层心理透视》序言
陈弘
1986年,我在从事美学教学两年以后,决意不再重复别人的思想,在纷纭的美学理论界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但这条路究竟怎样,当时心中并不十分明确。我只是感觉到美的魅力何在——这个斯芬克斯之谜,曾经使人类最伟大的智者如苏格拉底、柏拉图、康德、黑格尔、马克思等都困惑不解,这一点本身就具有强烈的诱惑了,而我的贪大求深、好高骛远的性格不知不觉将我推向此深渊。我当时全然不顾自己是否真正具备这种实力,我只是认定一点,要想做伟大的学者,他就必须解决人类智慧中的大难题,而不是解决鸡毛蒜皮、枝节性的、一般性的问题。正如同伟大的政治家他们之所以在历史上占有一席重要的地位,正是与他们解决所处时代的重大难题相联系的,他们的远见卓识、大智大勇正是表现在对这些重大问题的思考和处理。
循此思路,我认为,在美学领域我们不可能回避对“美是什么”这个根本问题的探索,而在经过反复比较后,我发现人类智者们的失误,大多在于不清楚作为人类审美,其内在的、现实的动力来源在哪里。因此,许多美学家、哲学家将美空泛地等同于一般的哲学认识论问题来看待,从而带来了美学界长时期对美源于物还是源于心的纠缠不清的形而上学的争论。幸运的是,这一年我偶然读了达尔文的名著《人类的由来》,我顿感这本名著事实上包含了解决美学根本问题的重要线索。达尔文在这本名著中大量、详尽地谈到了动物审美的习性特点,据这位杰出的进化论者的观察,动物几乎毫无例外地都将美当做两性交配、繁殖的手段及催化剂。这不是在告诉我们,美的原初的目的、美的真正的内在动力正在于此吗?人类伟大的智者们其困惑不也就是这个问题吗?找到了美的原动力,曾使我久久地激动不已,但我随后也意识到人类的审美意识及审美心理绝非动物那么简单,作为一种精神现象,它肯定是复杂的,否则,达尔文的解释为何没有引起美学界的重视。因此,理清一条从动物到人类审美变化的线索,尤其是描述动物审美到人类审美的质的转变过程及契机,这将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课题。人类的审美心理意识之所以复杂难解,就在于它是一个深沉复杂的积淀,它包含了动物的原始的、本能的审美心理,又有原始的、早期的人类祖先稚朴、神异的审美心理意识,更有人类文明时期各种文化意识、心理参与。我们只有揭示这种深层心理,只有紧紧抓住美的内在动力,再把握住它与整个人类各种文化因素、社会因素的融合,美的根本问题的谜底才可能大白于天下。在此我需说明我的理论与弗洛伊德理论的联系。80年代后期,国内理论界正是“弗洛伊德热”的时候,我仔细比较参证了弗氏的理论,坦白地说,我受弗氏理论的影响并不太多,尽管我十分尊敬这位思想家。弗氏理论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也是受达尔文的进化论的启示而创立的,在其理论上也不可避免地带有达尔文的痕迹。奇怪的是,弗氏虽然大谈特谈“性”,但是对人类精神感受中确实与性有直接联系的“审美”,谈的却非常模糊、笼统。他意识到美与性有联系,但他也认为直接观赏生殖器并不给人美感,对此他深感困惑。弗洛伊德的缺陷正在于他忽视了作为人类精神现象的“审美”复杂性。
经过多年的研究,我认为这种复杂性正在于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后,一系列反性排性的道德牵制,使美发展到与原初审美目的愈来愈远,甚或发展到走向它的反面,这正所谓从“无性不美”到“无伪不美”的过程。正因为如此,才使后世的一些智者,感觉到美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美的问题也越搞越复杂,越搞越变成空中楼阁,美学理论也越来越使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抓住了审美的原动力,再将此与整个人类精神现象联系起来进行考察,我发现,审美作为人类精神意识,它是在经历了第一阶段泛性信仰之后,再经过第二阶段的泛灵信仰(万物有灵)的洗礼后方才诞生,这样不单解释了审美意识本身的产生问题,也对人类的整个精神现象的产生稍作了一些新的补充。
由此再作进一步的考察,我发现审美并不是无功利、无目的的奢侈活动,在这巨大的奢侈活动背后潜藏着最大的目的和功利。人类由猿进化为人,这其中有相当大的作用应归于强大且无情的审美选择活动。人类不仅通过审美选择改变、影响了自身,审美选择也促使人类改变了其周围的物质世界,并促使人类的精神生产与物质生产融合为一体,这就是审美活动的真正目的,功利所在。
作为整个人类的审美意识其发展是如此,但是作为现实的人,作为个体的人,其审美意识、心理的产生过程又是怎样?本书也作了一些探讨,这种微观的探讨也是相当必要的。这种探讨能使我们看到作为个体的、活生生的人,其审美的动力如何(或何时)产生,他们又如何导致审美欲望、审美意识的产生,如何与自己在社会所处的特定的角色意识及复杂的社会心理相联系,在个人特定的人生时期,在社会处于大动荡的变革时期,它们是如何被当作与美不相关的心理动机的手段及目的。
写作此书时,我常感觉到牵涉的面太广,问题太多太复杂,而我个人的精力、时间、学识毕竟有限。因此,本书在许多细节问题上可能不一定准确,尽管我个人想做到尽善尽美、巨细无遗,现在我只能说在整体思考、整体构架上力求不出差错,正所谓“见林不见树”。
写作此书时,我尝到了耕耘的喜悦,也感受到了作为一个严肃学者的艰辛。我想本书的立论——美根植于性本能,决非哗众取宠,追赶时髦,我一向对搞学问的人追赶时髦是比较反感的。我认为,学者们可以对大众关心的问题感兴趣,但却不能对广为流行的意见趋于附和。我坚定地认为本书所讲的是科学,或者是接近科学和真理的东西。我深知我们仍然处于一个对性讳莫如深的国度,任何这方面及与此相关的探讨,都可能遭到意想不到的阻力,但这并不能使我们放弃对于真理的体认和追求。拙著的本意,我想用一句法国谚语来形容,倒是比较贴切,那就是本书作者“只对真理感兴趣,第一是真理,第二还是真理,第三完全是真理”。我相信真理在某个时代,可能由于同时代人的某些思想局限及道德偏见,暂时可能被人们忽视甚至误解,但终有一天真理会昭然若揭,为人们普遍理解并接受。
本书写作过程中,曾得到我敬爱的父亲陈德超先生的大力帮助和支持,父亲大人帮我誊清全部文稿,并对文稿的写作予以指导,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意见。在我的一生中,父亲予我的影响最深、最大,他培养了我独立的批判思维能力,扩充了我的思维境界,而这一切都使我终生受用不尽。为表达我对父亲大人辛勤培育之情及回报父亲大人对我成功的企盼——谨以此书献给我敬爱的父亲。
衷心感谢……(略)
本书是我三十岁之前的习作,酝酿构思写作到正式出版,其间经历了整整十个春秋,真正是“十年磨一剑”,作者饱尝了写作的艰辛,尤其是出版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凡事都有定期,万物都有定时”,也许是这“定期”、“定时”之因,使我不得不等待多年,但比起那些只有在自己“作古”之后才问世出版的书,我多少还算幸运。
本书出版后,出版界、批评界可能会有各种不同的反映,套用中国文人常说的一句话:知我罪我,随便随便。
作者与作品:
陈弘
1960年4月生,江苏南京人,1982年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国际美学学会会员,中华美学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珠海市审美文化协会会长。
作者于2002年10月参加在北京举办“美学与文化,东方与西方”美学国际学术研讨会,2004年5月参加在武汉大学举办的《美与当代生活方式》美学国际学术研讨会。
《走出审美迷宫——人类审美深层心理透视》,2001年6月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2002年本书获2002年度全国教育图书展及第11届全国师范大学出版社发行研讨会优秀图书奖。吉林大学、南方日报、羊城晚报、澳门日报等近十家报刊均有推介及评论文章。
在《中国学术论坛》、《美学研究》、《科学派美学论坛》等网站发表文章或有个人专门网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