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闻美学新声

楼昔勇

[上海市美学学会顾问、前任副会长、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几经周折,汪济生同志的又一本美学新著——《经典人类起源说新辨》终于出版了,对此,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在该书的“后记”中,作者提到了很多人的名字,其中也提到了我。他说:“我母校的老师楼昔勇教授,虽然在学术观点上和我不尽相同,但仍然为本书的出版,向有关方面进行了热情地推荐,使我深受感动。”确实,我们之间的美学观点“不尽相同”。当年,我初学美学时,直接师承的是冯契、蒋孔阳两位教授,因此,我也接受了他们美学研究中的实践观点,认为审美是人类社会实践的产物,也是人类所特有一种社会性活动。但是,汪济生从他二十年前撰写第一部美学专著《系统进化论美学观》开始,就一直坚持用生物进化论的观点来研究美学,并认为审美并非人类所专有,很多高级动物照样也可以进行审美活动。他的美学我们不妨可以称为生物学美学。尽管,我们的美学观点很不一样,但是,我对于他的美学研究还是非常肯定的。这不只是因为他的治学态度非常刻苦、认真、严谨、执着,而且经过他深思熟虑所提出来的不少观点、看法,我认为这对于我们的美学建设还是很有价值的,对此,应该引起学术界的重视。

就在这本刚出版的《新辨》中,就有很多很有价值的内容。其中最为突出的我感到有如下两点:

首先,作者在书中,对恩格斯关于人类起源的学说作了富有创见和胆识的解读,并且一再强调,我们在学习恩格斯的学说时,一定要努力缩短两个距离。一个是要缩短我们与恩格斯的距离,就是说我们一定要弄懂恩格斯学说的本来意思,把它真正成为我们所理解了的思想;二是要缩短恩格斯当时所处的时代与我们今天这个时代的距离。因为我们学习恩格斯的学说,是要把它作为指导思想来解决今天现实中所遇到的新问题。但是,恩格斯的学说是根据当时的形势提出来的,可是,时隔一百多年,历史已经发展到一个新的时代,因此,我们在理解和运用恩格斯的学说时,一定要站在今天时代的高度,具有更宽阔的视野,更灵活的态度,决不能简单化的生搬硬套。汪济生是这样说的,自己在学术研究中也是努力地这样做的,因此,他在著作中所提出的许多美学观点都具有很大的新鲜性。但是,对于他的作为,有些朋友却颇有忧虑,生怕他在理论上越轨。甚至出版社的有的编辑,也觉得这是一个敏感话题,有一定风险,弄得不好,就会给出版社带来麻烦,因而谢绝了对该书的出版。其实,这种顾虑是完全不必要的。因为我们从书中可以看出,汪济生同志对于恩格斯的学说是非常尊重的,而且他所提出的“缩短距离”说,也是有道理的。前几年,领导上曾经一再强调,我们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应该是:一要坚持,二要发展。可是,我觉得,若要做到坚持,当然首先就要弄懂马克思主义,就要缩短与它的距离,否则,又怎么去坚持呢?若要做到发展,那也就要结合新的现实,使理论与实际真正结合起来,否则,又怎么去发展呢?因此,我觉得汪济生的主张与领导上的精神也是符合的。据我了解,《新辨》中的有关章节曾经作为专题文章在比较有影响的刊物上发表过,甚至这本著作在申请马克思主义出版基金时也得到了批准。这说明这本著作在思想倾向方面,有关权威部门也认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其次,作者在书中对于许多审美问题所作的探讨和阐述也是很有价值的。我们知道,人来源于动物,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不管怎么进化,在人身上永远也不可能彻底摆脱动物性因素,并且这种因素还会在人的各种活动中起着作用,审美也是如此。尽管,美学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学派,各学派之间对于很多问题都存在着很大的分歧,但是,我感到其中有两个问题似乎大家还是比较一致的。一个是关于审美的生理基础问题。人的审美活动即使像实践派美学所强调的那样,是一种社会性活动,但他们还是承认审美活动也是离不开生理基础的。人在欣赏美时,必须要有马克思所说的“音乐的耳朵和感受形式美的眼睛”,一个闭目塞听的人是与美无缘的。从创作方面来说,人类艺术史上之所以能够产生像恩格斯所指出的“拉斐尔的绘画、托尔瓦德森的雕刻以及帕格尼尼的音乐”,就是因为人类在进化过程中有了灵巧的双手。如果没有这种完善的生理条件,人类的审美活动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多姿多彩。另一个是关于审美的生理快感问题。人的审美活动是一种精神愉悦活动,它具有一定的社会性内容,但是,精神性的审美愉悦不但离不开生理快感,甚至还要以一定的快感为基础。刺耳的声音,伤人眼睛的色彩,怎么也不可能进入艺术的神圣殿堂,当然也不可能引起人们悦耳悦目的审美感受。尽管,美学界的很多学派都承认上述的两的问题,都认为人类的审美活动离不开一定的生理条件,也离不开一定的生理快感,但是,究竟两者的关系怎样,几乎都没有进行过很好的研究,实践派美学也是如此。但是,在这类问题上,却成了生物学美学理论锋芒的重要指向,汪济生同志对此也是化了很大的工夫。从他二十年前涉足美学开始,一直对此进行了孜孜不倦的研究 他最早的两部美学著作《系统进化论美学观》和《美感的结构与功能》之所以能够在学术界引起人们的关注,其主要热点我认为也是在这里。在新著《新辨》中,作者进一步把原来所坚持的观点引向关于人类起源这一理论问题上,他用大量的论点和论据来论述人类起源的动因和人与动物的界限,其要义仍然在强调人类的审美活动并不是社会实践的产物,动物与人类一样,也可以有一般的审美活动。我以为,尽管我们对于汪济生同志的某些观点可以存有异议,但是,他在研究中所涉及的问题,却是我们建设美学新大厦所必须的,他的努力也正是弥补了我国美学研究在这方面的不足。

我国美学曾经有过五六十年代的两次大讨论,并且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实践派美学就是在这两次讨论中产生的。但是,要使我国美学获得更大的发展,美学家们应该把自己的理论触角引向审美领域的各个方面,并进一步展开不同观点之间的讨论和争论。近几年来,我国美学界涌现出了诸如生命美学、生态美学、后实践美学等等学派,这是令人高兴的事。特别是我也看到生物学美学也有了更多的支持者,因此,我希望这一派美学能够继续扩大它的影响,特别希望汪济生同志不断有新作问世。

 

[说明:本文经编辑改动后发表于上海《社会科学报》2005128日第6版。]